暮汐

武侠paro，HE，略长，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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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耀属于虫爹，OOC属于我，对，大写的

前排带我亲爱的cp秀恩爱 @红豆莲生 

正文如下，希望食用愉快

01

 

你初见孙翔是在他加封武林盟主一周年的庆典上，戏台子搭了三天，你最后一天最后一场才出场，排的是新戏，讲的是权倾朝野的越王爷家的小儿子武艺高超天赋出众，年纪轻轻便打败了前任武林盟主，在众望所归中带着自己心爱的美人登上盟主宝座的故事。孙翔看得颇有些得意，这摆明了改的就是自己的故事，不过戏中饰演自己的那人也太差劲了些，一招一式改到戏文里显得不伦不类，还不如旁边的美人动作利落爽快。

 

这么一想，地位有了，名望有了，身边确实是缺个美人。

 

思虑至此，恰逢落幕，你收拾起戏文里的悲欢离合，向台下的观众们盈盈一拜。起身时恰与孙翔对上目光，隔着三尺红台与厚厚的油彩，你们的对望静默却汹涌。

 

孙翔一旁的陶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孙翔挂在嘉世名下，而他是嘉世的总管，对这么个人物，他不得不上心。这兴家班是他千挑万选来的，戏排得又多又好不说，他家的戏子都是个顶个儿的美人，他猜这兴家班班主也存了献宝的心思，果不其然，孙翔或许看不出，他却看得真切，这最后一出戏，摆明了便是要把那饰演美人的姑娘献给他。戏子么，都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又善于逢场作戏的，多给些钱便是，比那些他之前搜罗来的女子既聪明又好操控，自然更有利于他掌握孙翔以便和他背后的越王爷套上近乎。这合作，不亏。

 

陶轩瞧着孙翔俨然已入圈，便假作不经意地悄声问他：“盟主看那美人如何？”

 

“好极。”孙翔目光牢牢锁在你身上，不假思索地回复。

 

陶轩笑了笑，转身去了后台。

 

再红的角儿也不过是个戏子，班主收了陶轩的五十两银子，欲言又止地看着你。你倒是直爽，直言不必担心，道了声珍重便随侍女沐浴更衣去了。

 

是夜，你裹着一身绫罗推开了孙翔的房门，里面却只坐着陶轩，想是庆祝活动还没结束，孙翔还得应酬。你向陶轩略一点头示意，他也和善地笑笑：“我来确认一切安排妥当。”说罢便起身离开，走到门边却又回头，“我听陈班主说了，姑娘是个顶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将盟主伺候得好了，待盟主大婚后，至少能得个侍妾的名分。可莫像之前那些女子，错了主意。”

 

你回身静静看着他，淡淡一笑道：“陶先生放心，小女子自有分寸。”

 

陶轩皱了皱眉，倒也不多说什么，带上门离开了。只是你那眼神和笑容……或许是他多心了吧。

 

你静静打量着孙翔的屋子：陈设十分华丽，花纹繁复的软甲、花哨的战利品陈列柜，还有那杆名震武林的战矛却邪，无一不在展示着屋子的主人少年成名的光辉历史和武林盟主的威名。

 

你不禁想起自家大哥，也是个武痴，房间里却极其素净，若不是满屋随处可见的秘籍书卷，压根沒有人会觉得这是个习武之人的住所。

 

不过那些都是旧事了，你摇摇头赶走脑子里杂乱的思绪，眼下才是你的人生，价值五十两的新人生。

 

孙翔回来得很快，看到你在他房里倒是毫不惊讶，看来陶轩之前这事儿确实是没少干。

 

孙翔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堂堂武林盟主，在外是威风凛凛，又生得干净俊朗，是不少少女的梦中情人，不过看起来倒还是个未脱稚气的少年：“那什么……我没跟轩哥说清楚，他可能唐突姑娘了，不好意思。”

 

“还好。”孙翔看起来远比传说中好相处得多，你也放松下来，“他大约是习惯了如此处事，不要紧。”

 

孙翔显然没想到你也知道之前那些被送来的姑娘们的事，神情更尴尬了几分，“他总是这样自作主张，之前送来的姑娘我都好生送她们离开了，你放心。”

 

也不知是让你放心什么。

 

“你和她们不一样的。”见你眉眼间是不信的神色，他又急急补了一句。

 

“那你也要送我离开吗？”你不禁有些好笑。

 

“你……”他有些急躁，“你不许走。你自己的戏文里唱的是英雄自有美人伴，可不许反悔。”

 

“戏文是戏文，我是我，我若真要走，你难不成还关住我不让走不成。”你忍不住笑出了声，却又看他涨红了脸无措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不过你放心，我不走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走的，”他安下心来，显得有些得意，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我怎么称呼你好，戏文里好像都是叫小姐的，成亲后再改叫夫人？”

 

“爱怎么叫怎么叫好了，我不是什么小姐，八成也经受不起你一句夫人。”你冷笑道，“我不过是个卑贱的戏子，让人五十两银子就买断了一辈子，名字什么的我从不曾有过，随你好了。”

 

孙翔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有些愣神，沉默了好一会没说话。

 

你正想着自己怕是话说重了，刚打算出声缓解尴尬，却被他抢先开了口：“那我学你戏里叫你一声妹妹，若还有人惹你生气，尽管来告诉我。”

 

讨好一般的语气，让你忍不住闭了嘴，点点头。

 

你本以为今夜恐怕就是你的新婚之夜了，你也早做好这个心理准备，没想到孙翔抱了被子就往地上铺，说是要正经娶你过门再同床。你说受不住一句夫人不过是赌气，说到底身为戏子大约会有怎样的归宿你都明了，对他你实在没什么好抱怨。他却动了真格要对你好。

 

都说孙翔性格乖张，在你看来不过是个心性纯真的少年，实在不是什么坏人。而少年骄傲张扬，被嘉世的人刻意宠着，再加上前任盟主的消失在武林众人看来和陶轩对越王爷的巴结怎么也脱不开干系，孙翔身为越王爷最得宠的小儿子，即便那些肮脏事与他无关，到底是陷在泥淖里了，多多少少承受着前盟主追随者们和一些别有用心人的抹黑。

 

说到底，又能怪他什么呢。

 

你悄悄叹了口气，翻身向里阖了眼。

 

孙翔在黑暗里望向你的方向，他猜你不记得他了，但是没关系，那个脆生生叫着他“小哥哥”拉着他满山坡跑的小妹妹，他总算是找回来了。

 

听着你呼吸声渐渐平稳均匀起来，他自顾自地笑了笑躺好。

 

“什么五十两银子，大不了我也拿一辈子陪你。”

 

 

02

 

“对了，你那出戏文叫什么？”第二天早上孙翔一边穿着衣服嘱咐下人将早餐送进房间，一边回头笑眯眯地问赖床不肯起的你。

 

“昨天那出么……”你懒洋洋地支撑着坐起来，昨天发生了太多事，兴家班的台柱子，这层身份仿佛已是久远的历史，久远到回忆的车轮稍微动一动便被碾为齑粉，“不记得了。”只片刻，你便放弃了思索。

 

“那就别想了。”孙翔也显得相当痛快，仿佛提这问题的不是他似的，“我要出门练武，你记着吃了早饭再出门，这山庄里随你走动，别走丢就成。我这没有什么女子用的物件，若是需要，直接问侍女要便是。”说罢拎起却邪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你哼着不成韵的调子翻身下床，在屋里转了一圈，昨晚没发现，他屋里还真是一点女人的痕迹都没有。

 

你颇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不成衣的绫罗，随手挑了件孙翔穿旧了的便衣换上，大约是他几年前的旧衣，拿带子勒一勒改一改倒也勉强还算合身。

 

你也不吃饭，带着他留给你的侍女就往他练武的场子走去。一路上也向侍女打听了不少孙翔这两三年在嘉世大约是个什么光景。

 

“不愧是盟主。”孙翔对面的男子拾起地上的剑，恭敬地说。你认出那人是刘皓，嘉世的前任门主，同时也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叶修是个只管精进武艺不管交际的，嘉世上上下下都是这个刘皓在打理。不过你倒是没想到，在外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孙翔面前居然如此毕恭毕敬，若不是你确信自己没有认错，就凭刚刚那句恭维，你怎么也想不到这还是孙翔的前辈，几乎要以为是哪个陪练的小童。

 

孙翔看起来倒是十分受用，一回头发现你竟然在场边，大约也看到了他刚刚一套连招打退刘皓甚至逼他弃剑的精彩一幕，眼里的笑意又加深几分，向刘皓随手一挥便向你跑来，活像个刚采了花急着向心上人炫耀的毛头小子。

 

“你倒是也稍微注意点形象。”你有些无奈地为他擦着头上的汗珠，“嘉世的新门主，又是堂堂武林盟主，像个小孩子似的，说出去惹人笑话。”

 

“让他们笑话去，我又不介意。”孙翔不以为意，“什么时候来的，早餐用过没有，刚刚那招怎么样？”

 

“来了有一会了，暂时不饿，等你回去一起用餐。”你看了眼仍站在原地面带微笑的刘皓，替孙翔理了理衣服，“刚刚那招么，好是好，不过哪里值得你这么高兴了，人家是故意让着你不让你难堪罢了。”

 

“怎么可能？”孙翔皱起眉，也不遮掩，直接回头问刘皓，“不过你刚刚确实不对，那么大疏忽，我还以为你是故意卖破绽给我，没想到连剑都没握住。”

 

“咳咳……”刘皓看起来十分尴尬，“刚刚有瞬间走神了，抱歉。不过盟主刚刚那一击，即便没有走神也很难接啊。”

 

“嗤，”你轻笑一声，“听见了没，人家和你打的时候还有心思分神呢，哪里值得你那么得意了。”刘皓暗自心惊，没想到被你这么轻巧地逼入了死角。

 

看着孙翔有些阴沉的脸色，刘皓正搜肠刮肚地想着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没想到你掂了掂却邪便向他走去，“小女子未曾正经学过什么武艺，不过一些戏台上的花架子，还请副门主手下留情，继续‘走神’。”

 

没等刘皓说出什么应对的话，你舞起却邪疾跑上前，起手竟是一招豪龙破军，生生将刘皓逼退几步出剑招架。孙翔显然也十分惊讶，原本还欲阻拦的他倚在树上认真地观起战来。刘皓心里暗自叫苦，这姑娘出招中规中矩，但融合了戏台的舞步身法后角度非常刁钻，虽然是个姑娘，力道自然不如孙翔霸道，但自有巧劲，也并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就打发的，但他又不能太过认真，这明显是让孙翔动了真心对待的人，万一被他伤着可有他受的。更可怕的是，她总让他想起些不愉快的人和事，尤其那貌似人畜无害的笑容和每次遇到他就格外犀利的眼神……糟了！又分心了！

 

刘皓急忙凝神应对，他可不想再被这个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的盟主再说教，出人意料的是对方这一招倒像是完全卸了力道，失去压制的剑气冲着对面看起来毫无防备的女子倾泻而去，她却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

 

刘皓刚准备不管不顾先推开你再说，却没成想被孙翔抢了先。

 

孙翔抱着你一个急转身，剑气划开单薄的上衣，在清晨清新的空气中带起一道转瞬即逝的腥甜血雾，最后堪堪擦过你耳畔，耳坠应声而落。

 

孙翔冷哼一声，看也不看留在原地惊惶的刘皓，打横抱起你就走。

 

倒是你搂着孙翔的脖子，恰好露出一双笑眼，看得刘皓胆战心惊。

 

熟悉的无措和惶恐终于唤醒了他的记忆，他总算想起你带给他的压迫和熟悉感来自哪里。他攥紧了拳头，再也顾不上讨好孙翔，转身向陶轩屋中奔去。

 

 

03

 

“昨日我看你戏台上招式利落，便有些好奇。你当真未正经学过武？”孙翔看着你麻利地给他上药，直截了当地问。

 

“两三年前，也是在嘉世地界附近，雪夜里我们捡到一个旅人，自称是遭遇了变故，姓甚名谁均不记得，只剩一身好功夫和怀中藏着的几卷秘籍。他问能否用这几卷秘籍换个饭碗，我们班主见他浑身血污，大约是从山头跌落受了伤才如此，想着戏班的武戏确实需要指点还是其次，游走江湖有这么个人哪怕当个护卫也是好的，也就答应了。”你讲着那个人的故事，手上包扎的动作也到尾声，“那人身手确实出众，教学又极认真负责，虽然说自己不记得名字，戏班上下无不尊称一声先生。我的这点功夫也是他教的，可还能入眼？”

 

孙翔并没有回答你的话，他心思单纯，却也不傻，这时间点和你的身手，带着故事串一串，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人是失踪的叶修。叶修失踪后他才来到嘉世，接任盟主更是一年后的事，个中经历他并不清楚。不过如果你所说属实，那么很可能叶修的失踪是嘉世自导自演，里面有多少腥风血雨，他都懒的去想。瞬间，江湖上对他的众多流言，山庄里许多旧人对他的不待见，都有了答案。他并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他痴迷武艺，身为贵族却一心只想驰名江湖，想登上至高的顶点，仅此而已。不过莫名被人瞒着有意无意地当了棋子，心高气傲的他心里还是颇有些不满的。

 

“怎么了，是认识的人？”你替他理好衣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不确定。”他倒也不遮掩，“这些不重要，倒是你这坠子怎么办，我见你上台时都不曾摘下的，想必是什么要紧的物件。”他摊开手，一枚沾了些许血污的玉坠子静静躺在他手心，银杏叶的形状，温润的质感，看起来甚是惹人怜爱。

 

“不算太要紧，不过是从小戴到大，算个念想。”你轻轻抚着他手心里的玉坠，声音有些飘渺，“丢了可惜，你若不嫌弃，修好了当个挂坠送你。”

 

“不嫌弃不嫌弃，我喜欢还来不及。”孙翔急急忙忙地表达着心意，笑得像个刚拿到糖的孩子。

 

“有句话我也想问你。”你看着他那自得的样子，心中的疑问终于按捺不住，“你说我和她们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按照陶轩的性格，八成是各路美女都找过一遍，你可没有自信到自己美到让孙翔抛却一众美女，对你一见钟情。

 

“大约是前世的缘分吧，我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就不愿意放你走了。”孙翔难得的有些油嘴滑舌，可你又不傻。

 

“你若不愿意说，就算了。”你对那原因倒也不是非知道不可，只是太顺心了你总是有着隐隐的担忧。

 

“我小时候被一头小鹿救过。”孙翔思忖半晌开了口，“那时我从山坡上跌下栽进水里，差点丢了性命。那头小鹿将我拖到岸边，为我采了果子。可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它就消失了。”

 

“后来这个故事不知道怎么被轩哥知道了，于是那些有的名字里带鹿有的是性格像小鹿一样的女子便隔三差五送到我面前。”孙翔笑得十分无奈，“我说过我喜欢鹿，因为它们坚定、美丽、勇敢，又温柔。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只是喜欢那天的小鹿而已。”

 

“所以你觉得我像那天的小鹿？”你挑眉看他。

 

“不，”他摇摇头，看向你的眼神清澈又炽热，“你就是我要找的小鹿。”

 

 

“轩哥，叶修，是叶修。”刘皓慌忙地推开陶轩的门，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

 

“叶修叶修又是叶修，说了多少次，叶修这个人已经是过去了，叶修说不定都已经死了！我们现在要依仗的是孙翔和他背后的越王爷，而听说今天你还得罪了孙翔？你哪来的胆子。”陶轩听到叶修两个字就烦，一挥手打断了还准备接着说什么的刘皓，“对了，我和雷霆山庄达成了协议，这一年你就去雷霆帮忙吧，作为交换，肖庄主会来嘉世。”

 

刘皓愣住了，当初为了赶走叶修，他出力不少，叶修也因此成了他们俩这些年来共同的噩梦。而现在，陶轩居然要赶自己走。所有的愤怒、不甘、怨怼，在想到你的瞬间，燃烧成幸灾乐祸。刘皓把发现你和叶修有关的话压在心底，平静地接受了安排。

 

是啊，这有什么呢，至少他可以远离那个叫叶修的噩梦了。

 

“那我去收拾东西了。”刘皓出门前甚至带着点悲悯回头看了眼不知身在局中的陶轩，“轩哥，保重。”

 

 

 

05

 

 

陶轩是后知后觉地在几个月后孙翔来通知他准备婚礼的时候才感觉到局势不对的。

 

孙翔带着你去见陶轩，对方本来只是惊讶你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就将孙翔哄得服服帖帖，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却让自己惊掉了下巴。

 

“轩哥，麻烦你挑个好日子筹办一下婚礼，越快越好。”

 

“婚礼……？”陶轩看着你在旁边笑得温文尔雅，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是，我要明媒正娶迎她过门。”这话你已不是第一次听，却依然字字灼烫。

 

陶轩大张的嘴这回合不上了，“这……你贵为王族后裔，而她只是个戏子……”

 

“戏子又如何？我父王都不介意。”孙翔满不在乎，“以后还是得恭敬称一句夫人。”

 

“陶老板是个顶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陶轩还想说些什么，你却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笑容依然温柔，耳边仅剩一只的坠子摇摆得风情万种，在陶轩眼里却无异于催命的异术，“嘉世如今也就倚仗翔哥，若是将盟主伺候得好了，至少还能保得住这山庄庄主的名头。可莫要错了主意。”

 

陶轩如何听不出这是当初拿来压你的话，只是孙翔在旁边没说什么，只得忍气吞声地应下，在你们走后砸了一卧室的花瓶。

 

“你与轩哥的关系好像一直不太好？”出门走了远些孙翔才问出声。

 

“与这种阳奉阴违自以为是的势利眼没什么好谈的。”你的语气有些冷淡，“你可还记得你说过，他送来的女孩子们，你都好生送她们走了？”

 

“是啊，难道没有？”

 

“呵，那些离开了你房间的女孩子，能顺他意的就留下养着等待下一次被送给哪个达官贵人，不能顺他意的就不知被他卖去了哪里。要不是我们戏班有次恰好赶上，赎出了个姑娘，谁知道他竟能势利到这地步。”

 

“竟有这种事。”孙翔十分讶异。

 

“可不是。”你十分不屑，想着刚刚的场景，转而又有些担心，“你刚刚说越王爷不介意，他当真不介意？”

 

“这你有所不知，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自然深得父母宠爱，小时候被高人指点过，说我这人率直单纯，万不可牵扯朝堂，不如闲云野鹤，落得平安自在。父母问我有何打算，我便说我想习武，他们便允许我挂着越王爷小儿子的名字做个自在的江湖人，江湖儿女，这身份又有什么要紧。”他一字一句说得欢欣，跳跃的话语甫一出口便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确实是率直单纯的人，虽然不在朝堂，但这江湖上也多的是人心险恶，被陶轩请到嘉世，接手叶修的却邪，对他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脑海里飞快过着各种想法，一时没注意脚下，来时还只是湿土没想到这么会已经冻成一块，薄薄一层冰晶差点让你摔个结实。还好孙翔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把你捞进怀里，他个子很高，身材又结实，斗篷一罩，把你搂了个严严实实，直到你在他怀里喘匀了气方才放手。

 

你抬头看他，他原本盯着你的眼神却在接触你目光的瞬间游离，脸颊也有些红：“刚刚情急之下，唐突了……”

 

居然是在意这个，意外的很单纯啊。不，好像也不意外……

 

他挠了挠头，将自己厚实的斗篷解下给你披上，被兜住的你小心提着斗篷的边，孙翔真是太高了啊……你在心里小小地抱怨。

 

还没等你说自己的斗篷够暖和，不用两件，他便在你面前蹲下，不容反驳地说：“快上来，我背你回去，这一路上谁知道又冻起来多少，我练武多年底盘稳，不会摔的。”

 

你本来想反驳，却看着孙翔的侧脸更加红了，想是自个儿也在纠结，你若再推辞，倒显得他更尴尬。于是也就轻声道了谢，轻轻巧巧伏上他的背。

 

果然是很稳，他毫不费力地将你托起，一步步走得踏实。

 

“你好轻啊。”耳朵根都红了呢，“还是再重点好，这样背着一点实感都没有。”

 

你伏在他耳边轻轻笑着答应，他的体温本就高些，少年清新又温暖的气味混在冷冽的空气悄悄往你鼻子里钻，你不由感觉自己的脸也热了起来。

 

将宽大的斗篷稍稍理了理，尽量将他也裹上，你听着他有些傻气地笑了笑，突然觉得就这样也很好。和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的话，好像也没有原本以为的那么糟糕。

 

回屋的路如果更长些就好了。

 

 

06

 

婚期敲定，你嫌在山庄里待了太久，借着送信给戏班里的机会出门走走。孙翔本来要陪你去，偏生原雷霆山庄庄主肖时钦当日要到，无法，只得依你喊了邱非同往。

 

你寄了信买了些首饰糕点便随邱非往回走，天气很好，你心情也不错，随口哼着小调。

 

“师傅这些年可好？”邱非似是无心的一句却生生让你停下了脚步。

 

见你不说话，他倒是笑着补了一句：“果然，你是师傅的什么人？”

 

“你如何知道？”你斟酌再三，还是选择先打探情况，也好辨明是敌是友。

 

“太多原因了，你要听么。”邱非倒也不急，一五一十地梳理着细节。

 

孙翔无意间露出来的绣有小鹿和银杏叶花样的帕子；

登顶武林的那天晚上喝多了酒一直反复喃喃自语的那句“叶……到底叫叶什么啊……”；

叶修雪夜离开山庄失踪，兴家班的武戏开始声名鹊起，你开始成为兴家班的台柱子，先后在同一年发生；

你来到孙翔身边后孙翔愈加倨傲，刘皓离开，陶轩的势力被打压；

……

如此这般，蛛丝马迹终究逃不过有心人。

 

在一个冷静的看客眼里，这并不是个难猜的故事，更何况邱非确实曾是叶修最得意的弟子。

 

“让我确信的还是你刚刚哼的小调，师傅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会哼起，我也是偶然听到的，他说是他家乡的歌谣。”邱非耐心地解释，“我想你们的关系可能不止师徒这么简单，但师傅和苏姐姐的关系大家看在眼里，你与孙翔也不像是纯粹的逢场作戏，所以我也不敢贸然推测。”

 

“你很厉害，不愧是他的爱徒。”你点点头，对方显然是友非敌，你也就稍稍放下心来，“我是他妹妹。”

 

邱非讶然，不禁想起之前山庄里偶有听说的传言：据说叶修和陶轩闹翻的那些事往前细数，唯一爆发的一次是陶轩提议叶修娶越王爷家的女儿，或将妹妹嫁给越王爷的小儿子，不愿娶大约是因为苏姐姐，不愿嫁大约是因为宠妹妹，毕竟山庄上下都只见过他们通信却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妹妹：江湖人难免招惹是非，他一直保护你保护得很好。

 

“不仅如此。”邱非将这秘闻说与你听，你听完分析却轻轻摇了摇头，“除了护着我和苏姐姐，他更是抗拒以这种方式巴结权贵、巩固势力，他想要一个各凭本事的、纯粹的江湖。”

 

“所以我来实现他的愿望。”

 

余下的路途二人都沉默不语，到山庄外时已是黄昏。

 

“我不知道你的具体计划是什么，我也不会问，但肖时钦来了，你的计划恐怕不会顺利。”邱非在门外停下脚步，转身严肃地劝你，“你现在转身离开，一切都可挽回，莫要把自己搭进去。”

 

“谢谢你。”你真心实意地谢他，“可我不会走的。”

 

“可是……”

 

“再说，我若走了，孙翔怎么办呢。”

 

“那你的计划若顺利完成，孙翔又怎么办呢？”

 

你从邱非手上接过今天买的东西，径直向孙翔屋子的方向走去。

 

“大不了，拿这一辈子陪他。”

 

你推开门的瞬间被拉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他紧紧抱着你，仿佛一松手你就会消失不见。

 

“我以为你走了。”他的声音闷闷的，里面弥漫着一下午在座椅里放空积攒下的惊惶，“轩哥说你肯定是叶修派来的，不会回来了，不会真的嫁给我。我发了好一通火，可是等了很久你也没有回来。”

 

“我以为你走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语调里满是委屈和释然。

 

“不会的，我答应过要嫁给你，也答应过不走的。”你轻轻拍着他的背，有些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我不走的。”

 

07

 

肖时钦找上门的速度很快，要商议的事情也在意料之中

 

“孙翔居然绕过陶轩直接向武林各门派下邀请，说要恢复武林大会拔得头筹的门派执掌武林的旧例，我很好奇。”肖时钦开门见山，“现在的赛制是前几年陶轩撺掇着改的，武林盟主是谁，就由他所在的门派执掌，因此后来虽然嘉世整体衰落得不像样子，但都要给越王爷家几分薄面，也就无人计较。孙翔居然要改，我猜必是有人鼓动。来此一看，他倒是比刚出道时更加桀骜，怕是被人故意引导成这样。陶轩说你是叶修派来的，但叶修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你确实名不虚传，只是有一件事你想错了。”你靠着柱子，眯起眼看树枝间落下的阳光，“他这性格是陶轩哄出来的，我不过是在锅底加了一把火。至于我想要什么，很简单，也是你们想要的。”

 

你直起身子，认真地看这个江湖闻名的第一偃师，“我想要纯粹的武林，我想要真正有能力者居上，我想要这些以武林为阶梯追求权势的人认识到自己的错，然后离开。”

 

“我要自由、平等和尊重。”

 

肖时钦沉默不语，似是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番话。

 

他仔细思虑权衡一番，最终给出了答复：“我承认你说得很美好，但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你对嘉世不利的举措我也不会放任。希望这次武林大会的结果，能让我们都达成心愿吧。至于孙翔……为了门派整体考虑，我会试着慢慢调整他的性格，希望你……”

 

“我不会阻挠。”你飞快地接话，“我会帮你。”

 

“不是为了什么门派，什么嘉世，是为了他。”

 

肖时钦没有异议，意味深长地看了你一眼，转身离去。

 

你和孙翔的婚期被延迟到武林大会之后，是孙翔提议的，说是要靠实力登上荣耀巅峰再成婚。

 

“你的戏里，我可是堂堂正正打败了前任盟主才登上的宝座。那我自然也要堂堂正正地打败整个武林，再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娶你为妻。”

 

他正满怀雄心壮志说着即便叶修来也不怕，他正缺一个机会打败曾经的神话。你微笑着看他，手里攥着叶修的回信，信中说着，这次武林大会，兴家班将作为新的江湖门派，正式参加。

 

时间不多了啊。

 

 

08

 

“小哥哥小哥哥，你在做什么呀，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呸呸呸，什么小少爷，我家哥哥比你厉害千万倍！”

“你还不信？我家大哥少年时就离家练武了，他可厉害了，是天下第一！”

“你问我叫什么呀？你追上我我就告诉你！”

“小哥哥？！！”

……

“太好了小哥哥你终于醒了……我得走了，哥哥好像有点生气，你记好啦，我叫叶……”

 

叶……到底叫叶什么啊……

 

孙翔迷迷糊糊地醒来，清晨的阳光通透又明亮，亮到有些微晃眼，仿佛是当年从昏迷中努力睁开眼，却只看到一对银杏叶形状的玉坠子晃晃荡荡一样。

 

明亮，美丽，却抓不住。

 

唯一能证明那少女真实存在过的证据是一块湿淋淋的帕子，绣了一地银杏叶上卧着一头娇小的鹿——现在那块帕子和你给他的玉坠一起，放在贴身的香囊里。

 

几年前那一战，叶修带着在许多所谓名门正派眼里不入流的兴家班再度封神，陶轩想向越王爷借兵，却因孙翔的阻拦被拒，万念俱灰之下散了嘉世从此退出江湖。

 

孙翔倒是终于得以仔细审视自己，答应了轮回山庄的邀请，决心好好磨练自己。

 

而这又过了几年呢……

 

那一天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记得叶修是怎么领着一群奇怪的人将自己的自信冲击得溃不成军，记得陶轩在自己阻拦后愤怒地砸了砚台，记得自己失魂落魄地站在台上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你对叶修唤了一声哥……

 

记得自己对你说出了那个无法收回的“滚”字，锥心泣血。

 

也记得你离开前强颜欢笑地道歉。

 

“翔哥，那出戏是有名字的，叫荣华梦。”

 

“终究是我对不起你，我走了，保重。”

 

骗子，分明说过不会走的。

 

孙翔在那场武林会后和叶修以及肖时钦、邱非长谈过，知道那场戏是专为他而设的圈套，也知道你最后确是付予了一片真心；知道你曾恨他不知天高地厚就想代替叶修，后来也专门安排了人散播消息，替他正名。

 

他没有错，可是说到底，你又有什么错呢。

 

到如今，大约也是两不相欠了。

 

他苦苦寻你两年有余，你却像飞鸟入林，了无踪迹。

 

荣华梦，那一场功名荣华均是转瞬即逝的梦，就连你也是。

 

你明明一开始就提醒他了。

 

“孙翔。”轮回的二庄主江波涛敲门唤他。

 

“醒着呢，什么事？”

 

“有人在山庄外求见，说要还你银子。”

 

“还我银子？什么银子……”话音未落，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心狂跳不止。

 

“是个姑娘，说当初欠了你五十两银子……”

 

话没说完，门却突然大开，吓了江波涛一跳，孙翔却顾不上许多，披着随手抓的外套向山门飞奔而去。

 

快到山门却又犹豫，万一不是怎么办，万一是来做个了断的怎么办，万一……

 

“孙翔，”没有什么万一，在山庄外开口唤他的不是你又是谁，“我来还你银子啦，五十两，要不要？”

 

“叫翔哥。”明明眼角还有些湿润，语气倒是十分凶狠，“什么五十两银子。”

 

他一步步向你走来，拥你入怀，力气霸道，像要把你揉入骨血。

 

“拿你一辈子来陪我。”

 

是你，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