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汐

*时间线在本次活动剧情前

*最近上头的摸鱼短打

已经第七日了。

魈隐在望舒客栈顶端的树影里，算着时间。

他有些不明白，荧为什么执着地要来找他，每日一次，雷打不动。

说来找他也不准确，很早他就与她约定，如果她有需要，只要唤他姓名，他就会出现。但她目前来了七天，没有一次喊过他名字，一般是放下一盘杏仁豆腐，一个人发一会呆，看看风景，再独自离开。

第一天她来时他在旁边荻花洲除魔，回来时她已经离开。不想浪费好意，他认真吃完了，手艺不错，好像是她自己做的。

第二天她再来时，看见空盘子，倒像得到了鼓励，干劲十足，这倒是让他的“不必费心”也说不出口了。

她日复一日地来，每日一盘杏仁豆腐，厨艺越发精进，魈也越发为难。

有种上供的架势……

但夜叉既非招揽富贵、庇佑世人安康的福星；也非手握仙道，高居在绝云间的圣众。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想要求助于他的——毕竟能见到他，往往意味着身处险境，九死一生。

没有人会觉得应当报答他，她也不像；

没有人会想要向他祈愿，她也不曾。

要说她向他提出的要求，无非是帝君“遇刺”时请求判明真相，再者……是海灯节时邀他看灯。

奇怪。

但是不讨厌。

今天她来得晚了一些，直到傍晚才姗姗来迟——似乎是在附近战斗了一番，最近层岩巨渊有异变，连荻花洲这样遥远的地方也有一些精怪受了影响，如有机会，也许是时候向帝君请示去探查一番……

大约是刚结束战斗，感官比平常更加灵敏，放下杏仁豆腐后，荧若有所觉，看向了他所在的位置。

他很反常地没有将自己完全藏起，只是静静地站在隐蔽处，她费劲地张望了一番，终于发现了他，惊讶地摇了摇手。

“……”如果没想着要见他，又来这里做什么？一个瞬息，他已经降落在她身边，“找我有事？”

“嗯……？”荧眨了眨眼，“没有。”

“只是想见你，就来了，”她浑然不知自己刚说出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话语，兴致勃勃地拿出了一把明显出自蒙德的竖琴，“从温迪那里借来的，我还不是很会弹……不好听的话不要笑我。”

琴音青涩，但竟有如当年荻花洲吹笛人的笛音那样的功效，让他这些天被业障侵扰的心境得到了平静。

等到一曲奏罢，盘子也空了。

“还……还行吗？”她试探着问，不知道是在说琴声还是说餐点。

“不错，”他点了点头，“能让人心境平和愉悦，没有一颗纯净如水的心是做不到的。”

她竟然有些呆住了，一句实事求是的赞扬而已，她居然喜悦不已。

“不过，不必为我费心……”

“不费事不费事，”荧连连摆手，脸上挂着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可爱的笑容，“璃月港里的说书人居然也有不胡诌的时候啊！虽然好像说的不是完全一回事……”

“什么？”魈问。

“港口的说书人吗？他说传闻中，食物供奉、妙音布施，能使夜叉心生欢喜……”想到了什么，她又急急补充，“我不是在祈求守护啦，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没想到魈这么喜欢杏仁豆腐呢。”

“嗯，”少言寡语的仙人只有在这种事情上才有些像他的少年模样，“这味道，很像是‘美梦’。”

“美梦？”荧疑惑，“这种比喻好像不是很常见。”

“不是比喻。”魈认真地解释。

年少无知时，他曾被魔神抓住弱点拘为座下大魔，听凭指示做下许多残忍血腥之事，他造了诸多杀业，踩碎诸多理想，还被要求吞下败者的美梦。

时至今日想起仍然有如梦魇，只不过千年足以消弭怨恨，唯有“美梦”，让他想起过往。他不介意提醒自己做错的事，也不忘记被帝君救下后缔结的守护契约。

“怎么……怎么能这样！”荧表现出的不是同情，不是震惊，而是愤怒，纯粹的愤怒。她拍案而起，气得来回踱步。

“你不必为此生气。”魈有些惊讶。

“我没有在为你生气！……不对，我是因为你经历的那些事生气，但不是因为是你才生气的。时间过去太久，你可以不记得，可以不在意，爱恨对你来说都很淡了吧……但我是第一次听到——不，无论是第几次听到这种过分的事我都会生气，祂欺人太甚，不能原谅……”

——这是她的公允之心。

魈心想，她会为这样一切不公、无理之事不平，不局限于他，在这种事上，她甚至可以说平等地爱着所有人，也公正地厌恶着所有人。

也许这就是连那位大人也对她青眼有加的原因。

在她之前他已活了上千年，却依然能从她身上看到一些与众不同的，新的东西。

比如爱。

她爱他，如爱众生。

他垂下眼。

对脆弱的人类而言……无用之物。

“魈？”并不知道刚在他心里有一瞬间足以比肩神灵的金发少女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里有些不安，“那……那你吃杏仁豆腐，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试点别的？稻妻那边有一种有些类似的东西叫布丁……”

“抱歉，”她小心翼翼，“这样说是不是也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并非如此……他突然意识到了。

她爱他，并不止是爱浮世众生。

于寿比山海的仙人而言，未免太过炽热。

“如果有问题你一定要说啊……”见他始终不作声，荧嘟囔道。

“没事，”魈顿了顿，又珍重地补充道，“这样就很好。”

“谢谢。”

我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