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汐

查房老师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上铺的小伙伴甚至已经呢喃起了梦话，床上的小女孩心中的沙漏也漏完了最后一粒沙。

 

鞋子被藏在床下，推门出去时要记得只能开很小的缝，溜出门踮起脚往右走，第一个楼梯往下走，路过一楼拐弯处的房间时动作要格外轻防止惊醒年纪不轻的院长，地下室的左数第二间是小黑屋，钥匙挂在门对面的墙上。

 

搬来小凳子，稍稍踮脚，钥匙到手。

 

锁里有点锈，小姑娘两只小手紧紧攥着钥匙，连身体都拼命向右倾斜着，总算是伴随着稍显聒噪的咔嗒声将门打开。

 

月光从女孩背后照进黑暗，角落里传来一声轻笑，男孩在门边的月色中显了形，身上还沾着泥巴和草屑，活像一只刚刚成精的小兽。

 

女孩悄咪咪地溜进了房间，借着月光认真地给男孩整理衣服，男孩笑着揉了一把小可爱的脑袋，像抱小猫一样双手从她胳肢窝下穿过将她提起，放下时女孩赤裸的双脚稳当地落在了男孩的脚面。

 

“冷不冷？”男孩用左臂环着有些站立不稳的女孩的腰，右手轻轻捏了捏对方柔软的脸。

 

“不冷呀。”女孩腾出手去揉男孩的脸，却被高了一头的男孩轻巧地避开。正准备张牙舞爪地撒个娇，脑袋上却传来轻柔的触感。

 

“这是什么？”女孩好奇地向脑袋上摸去。

 

“一个小小的王冠，给我的小公主。”男孩笑得一脸得意，“你前两天不是说想要个王冠嘛。”

 

“你是为了做这个才被关禁闭的呀？”女孩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个用柳条、树枝和花朵编成的王冠，小心地摆了摆位置才将手放下。

 

“嘿嘿，没事儿，摘个柳条而已，院长有些小题大做啦。”他咧嘴笑，并没有忘记院长在楼上看到他从枝桠上脚滑摔下来时那个百米飞奔般的速度和发现他没事时那气得涨红的脸，不过，在他的小公主面前自然是不会说的。

 

“院长可生气啦，你下次小心点呀。”奶声奶气的关心让他十分受用，郑重表示了下次一定小心不让院长看到后将撇嘴的小公主抱到了门口。

 

“我真的没事啦，快回去睡觉吧。”他可不想他的小姑娘明天一早被发现呵欠连天的。

 

“晚安沐橙。”男孩将钥匙塞回女孩手中，伸手带上了门。

 

拥有了王冠的小公主将钥匙放归原处，回头敲了敲小黑屋的门，道别的声音像生日蛋糕上沾了奶油的樱桃一样甜。

 

“晚安哥哥。”

 

 

大约小孩子都是想象力丰富的，即使孤儿院的生活清苦，苏沐橙还是会把自己想象成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而宠妹狂魔苏沐秋自然当仁不让地扮演起了国王的角色。

 

实际上对于小小的苏沐橙而言，这么一个哥哥给予的爱就足以为她撑起整个王国，有没有那两千九百九十九，其实差别不大。

 

 

“就这样，王子和公主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顶着纸壳做成的王冠的小公主矜持地向台下一鞠躬。台下唯二的两位观众立刻举起手里的纸花筒，随着砰砰两声“巨响”，彩色碎纸落了小公主一身。不过她显然非常满意，脸上的笑容甜美又耀眼。

 

苏沐秋把沐橙揽进怀里为她清理身上的碎纸屑，双手插兜的叶修瞄了眼闹钟也加入了这个大工程。“得了，这都午夜了，公主殿下也得睡觉了。”

 

“那是灰姑娘不是公主。”苏沐秋把怀里的小可爱转了个圈，确认没有遗留的纸屑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口鄙视叶修，“没文化。”

 

叶修举起双手耸了耸肩表示投降。

 

苏沐橙没忍住笑出了声，转而又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那叶修哥哥是什么角色呀？叶修哥哥要不要当王子？”

 

“不要。”两个人异口同声。

 

“哪有这种离家出走打游戏的王子啦，沐橙不要被他带坏了。”苏沐秋一脸严肃。

 

“你哥是国王？那我肯定不能是王子啊，这差着辈呢。”叶修也一脸严肃，“再说哪有国王打不过王子的。”

 

“走走走，PK去，正好大年三十晚上也就那家网吧开业，打对折。”苏沐秋没好气地起身就要走。

 

“嗯……那换骑士吧好不好？”苏沐橙依然在认真地考虑着这个身份问题。

 

“沐橙说啥就是啥……诶，你闹着要去PK的，怎么又不动了？”

 

苏沐秋看起来颇有些纠结，最后一跺脚，挠了挠头，“今儿大年三十，不一起过不好。今晚不去了，就用屋里那两台吧。”

 

叶修点点头，回身揉了把苏沐橙毛茸茸的脑袋，“那公主也得去睡觉了，骑士和国王要工作了。”

 

“好~”苏沐橙知道过年期间游戏内活动多，这俩人八成是要通宵了，“晚安哥哥，晚安叶修哥哥。”

“晚安沐橙。”两个人异口同声。

 

“你说咱们俩挑的衣服沐橙会喜欢吗……”苏沐秋看着关上的卧室门，有些紧张地小声说。

 

“没问题，我让我弟弟特意问了隔壁院的小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她要是还不喜欢，咱们俩就只能好好赚钱下次赔罪了。”叶修拿烟的手有些抖，几次没对上火。

 

“不是……她为什么没有动静啊，应该一进门就能发现床头的衣服了啊？”苏沐秋更紧张了。

 

“小姑娘害羞吧。”叶修点着了烟，深吸一口，“放心吧，至少没有嘲笑声。”

 

苏沐秋白了他一眼，两个人斗着嘴一步一回头地走向了书房。

 

卧室里的苏沐橙对着新衣服揉了揉眼睛，那是件公主裙式样的湖蓝色羽绒服，她放学时经过那家店的橱窗总会停留两三分钟，只为了看看它。

 

现在，它就在她的床头，她趴在床上，将脸埋进去。

 

好温暖。

 

“你看看我这个，戴歪了吗？”苏沐秋把一个纸质的“王冠”小心翼翼地戴在了头上。

 

“没歪。”叶修瞥了他一眼，低头拿起压在礼物下面的卡片。

 

“不是我说，这小丫头给你做的这个勋章怎么比我的王冠精致多了啊。”苏沐秋看着被叶修随手别在胸口的“勋章”半真半假地抱怨，“贺卡上写了啥？”

 

“没啥，就很普通的祝福。”

 

苏沐秋接过贺卡细看，端端正正的字，还被她贴上了老师发的小红花。

 

新年快乐！

永远快乐！

——苏沐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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